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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亦需要爱与仪式感,所以接近哲学。
古希腊时期的哲学与追求智慧或幸福直接相关,与其说是一门知识或者技艺,不如称之为一种“生活方式”。生活亦需要爱与仪式感,所以接近哲学。
在我的朋友圈里,定园主人王鸿定是篆刻家、收藏家,更是我们公认的生活大家,把日子过得通透而智慧。有一种人,久处不厌,闲谈不烦,正是鸿定的写照。他又是阿多尼斯所说的隐身于世界的那种人,即便心中有雷霆万钧,表现出来的,永远是春风化雨,风平浪静。一个人的成功,需要深情和意志,需要种种因缘际会,需要时空的打磨和岁月的沉淀,需要非同寻常的才气和物力,如果诸美齐全,岂不是奇迹?但我相信奇迹。在我认识的所有朋友中,他是一个孤本。
鸿定爱玩,玩大玩小,俱臻极致。他对待每一件事都认认真真,倾力而为,却又能做到沉潜而不耽溺。且不说他的沉香、普洱、先秦战汉古印与高古玉收藏,只看他细碎而有爱的日常。他曾是上海盆景协会年龄最小的会员,也是风筝协会的第一任会长。定园阳台上的龟甲牡丹已经一百多岁了,而承载它的良渚黑陶双耳罐,更有五千岁了。
他饲鸟玩虫,虫具大多由自己手制,我见过一个象牙套嵌穿山甲鳞片和鹤顶红的,榫卯开合,机关重重。光说养鸟,他就玩了十多年,养过画眉、绣眼、百灵、红灯、蓝灯等。他的绣眼品相好,站在雕花的跳杠上,不下底,神气!还能把手伸进笼子给鸟儿捉痒,像逗一只猫儿。他养的百灵,能学天上声音和地下声音,叫声高与低、粗与细、长与短、复与单错落有致,收放自如。
朋友圈濒危的花木,交给鸿定都能妙手回春。他自家的小花园,更如天开图画。朋友曾问询种植花草的秘诀,他回答“用心”二字。他说植物如水,柔弱,居下,却能穿破酷热、严寒、黑暗和废墟,有一种缓慢的时间的力量。就像狄德罗看到的,埃及的金字塔化为齑粉,但法老时期的禾木依然生长。
有时觉得鸿定亦平淡柔韧如草木一般,偃仰纵横,只道寻常,而朋友圈有他则芬芳恒久。在朋友们的眼中,他的生活无疑是讲究的,于他来说,却只是日升月落的平常,是他发自内心的爱与习惯。
拉康曾以中餐馆为例来说明什么是爱:远远闻到春卷的炸香,就产生了爱;坐下来用刀叉去吃它,就成了爱情。喜欢宅家又热爱生活的人,大多是有情有爱的美食家,鸿定正是个中典范。家里烧菜的阿姨是他手把手调教的,大部分食材是因循节气、有固定来源的。日常的白米饭,他坚持手淘三百下以上,从而颗粒分明,晶莹剔透,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口感。他告诉我荤菜素炒、素菜荤炒、大火烧鱼、小火烧肉,一直成为我烧菜的保留秘诀。他随口说几个家常菜的做法,不同于惯性思维,比如烧肉无须放姜,而烧茄子,却需要起个大油锅,撒一把姜蒜辣椒,如此翻炒出来的茄子特别香。蒸鱼不用酒,只放酱油,最后将葱姜辣椒丝爆香后一浇,这样的鱼原汁原味而浑无腥气,是真正“鱼的味道”。
鸿定说,烧菜就像画画,比如最后放姜丝醒一醒,就是提神的一笔。再譬如烧羊肉汤的最后撒一把大蒜,或者做鱼丸汤末了加一把芹菜,味道瞬间有了丰富参差的层次感。
平凡的人生亦复如是,需要偶尔点睛之笔的升华,需要物以类聚取长补短的搭配。所谓万物有灵、大道至简,都是互证互通的。(胡建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