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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中国现代出版史册,张静庐(1898—1969)这个名字很响亮。在五四以后的新文学出版热潮中,张静庐先任职于出版创造社书刊的上海泰东图书局,接着参与创办光华书局、现代书局和上海杂志公司等公认的上世纪20至30年代新文学出版重镇,干得风生水起。他后来又以一人之力,主编《中国近代出版史料》(二卷本)、《中国现代出版史料》(四卷本)和《中国出版史料补编》三部大书,它们至今还是研究中国近现代文学史和出版史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
张静庐对新文学进程的杰出贡献,还可举一个更具体的例证。1932年5月,张静庐抓住“一·二八事变”中商务印书馆被炸,权威的《小说月报》停刊,上海的新文学杂志出版出现空档,当机立断,创办了《现代》月刊。邀请不左不右的施蛰存出任《现代》主编,又是张静庐的一着妙棋。张静庐这个创意果然获得成功,《现代》取代《小说月报》,很快成为当时上海乃至全国最前卫影响最大的大型新文学杂志。而鲁迅的名文《为了忘却的纪念》得以在《现代》1933年4月第2卷第6期发表,也是张静庐最后拍板的,当事人施蛰存对此有详细的回忆:
张静庐之所以对新文学出版情有独钟,当然与他自己喜爱新文学密切相关。年轻的张静庐也曾尝试新文学创作,手头有一本1926年11月上海群众图书公司初版的《落英与狂蝶》,正是张静庐的少作。
《落英与狂蝶》收入《邂逅》《访英记》《堕落的开场》《悼楚白》四篇作品,守愚作序。书中文言的《访英记》为“余”“乙丑年日记中之一页”,其余三篇也都以第一人称“我”出之,所以既可视为小说,也可视为散文,这是五四初期新文学创作常见的现象。书中最长的《邂逅》,写“我”从上海回到家乡宁波慈溪龙山镇,不由得忆起十年前最初认识“她”,两人第一次在一个“美的早晨”手拉手游春欢快“谈话”的生动情景,再写此次回来,在一个“星光也无力地在跳动”的夜晚,“我”与友人结伴观赏社戏,不料“邂逅”已为人母的“她”,“她那十年来犹保其固有的美的流星般的眼波,也向我面上像电一般地闪过,面上顿现出惊疑的样子”。但她“随着她的舅父”,“我”只能“偷看”之,连“找一句话去问她的机会”也不可得。社戏散场,她悄然离去,只“回头来看了我们一看,好像在那里微笑着,可是苍茫的月光下,辨不清楚了”。五四青年对美好感情的向往和惆怅,用这样含蓄的方式委婉地表达出来,青年张静庐的文笔还是不错的。
这本薄薄仅七十页的《落英与狂蝶》,《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未列,北京和上海两大国家图书馆也未藏,故有必要略为介绍。如要研究张静庐其人其文,《落英与狂蝶》不能不提。(陈子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