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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张园溜达时，一不小心被一位阿姨叫住，充当起临时摄影师，“帮我把后面的‘张园’框进去，背景不要有人。”春天真的来了，背景里人来人往，好多人也举着手机取景，或是倚在青石砖的墙边摆个婀娜姿势等待镜头捕捉。本以为这个主打奢侈品概念店的新型公共文化空间会成为网红打卡点，没想到年轻网红没见到几个，大都是上了年纪的阿姨爷叔在春光里徜徉。鲜艳的服装裹着饱满的生命力，像水蜜桃一样浓郁得要滴出来，把周围的年轻人衬得灰头土脸。

随着年龄增长，禁不住开始想象晚年的生活。有时会想自己老了以后，已经发展到晚期的拖延症会不会自动痊愈，喜欢的小说还能否再翻拍，嗑的CP还有无可能复合，游戏《原神》还有没有新版本，走到路上看到长得好看的小哥哥时，还会不会脸红心跳，忍不住扭过头再多看几眼。如今很多老年人都会拍照、上网，还有人在线排练合唱，沉迷网文小说。等到如今的年轻人老了，恐怕也会继续如今的生活方式，像是打游戏、嗑CP，或者追星，就像几年前热播的短剧《大妈的世界》里演的那样。

走在人民广场地下的二次元街时，常常感叹时光的折叠。店铺里售卖的各种动漫周边，不少来自长寿IP。最近，《名侦探柯南》的一部剧场版即将重映，《灌篮高手》也推出新的剧场版，看时如在昨日，一晃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作品了。柯南还在读小学，樱木花道还是17岁的模样，但曾经的热血少年如今已经渐渐步入中年。在穿着汉服、LO裙，或是COS成各个动漫游戏角色的年轻人间，翻看这些经典老番的周边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有时会想，一种兴趣爱好是否该有年龄限制，是否上了年纪，就应该兴趣转移了。

年龄渐老，胃口总不会变，喜欢看玄幻古偶的人长大了，未必会突然喜欢现实题材大剧，习惯于回合制游戏的人，也很难转投3A大作的怀抱。如今的年龄感也许该重新定义了。购票平台的电影“想看”人群年龄分类里，“40岁以上”是最高的一级，好像超过40岁的人已经很少去看电影，但其实想想，40岁也不过就是80后。看网友评论时，往往说某某女星保养得宜，年纪这么大还可以演偶像剧女主角，实所谓大龄，也不过是30多岁。如今30多岁、40多岁的人看动漫、追偶像剧也许还在大众理解范围内，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呢，五六十岁的人还可以继续追剧、看动漫吗？

年轻时喜欢国产单机游戏，很多传统文化的滋养来自于《仙剑奇侠传》系列，印象深刻的是在《仙剑三外传：问情篇》里，有个帮一对兄妹“千里寻灵药”的支线任务。任务结尾时，哥哥得知妹妹早已去世，手捧妹妹用生命换来的灵药，感叹十几年前的一场不欢而散竟成了永别，缓缓吟道：“生平少年日，分手易前期。及尔同衰暮，非复别离时。勿言一樽酒，明日难重持。梦中不识路，何以慰相思……”这首诗是南朝沈约的《别范安成》，一首小众但很美的诗，我第一次在游戏里读到它时，还欣喜地查了半天。如今《仙剑奇侠传》系列还在推出新作，但已经难以让人觉得欣喜和感动，有时觉得，即便游戏能够保持一贯水准，年纪大了再来玩，读到这样的句子时，也未必能有年少时的欣喜和感动。

想起白居易的《偶作寄朗之》里写的，“身与心俱病，容将力共衰。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相思是一种对友人的思念，就像《别范安成》也写到了相思，但总觉得这里白居易像在泛指，毕竟那是老来唯一不忘的东西。除了对友人的思念，应该还有春花秋月，关乎诸般兴趣之物的缱绻情思吧。忘了相思，也许就没有办法写诗了。希望等自己老去时，也还可以被那些缱绻情思触动，有相思可慰，也许老去也没那么令人畏惧了。（钟 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