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艺评|《围城》首映在复旦——追忆黄蜀芹导演
新民晚报| 2022-04-22 14:24:36

黄蜀芹导演走了,走得很平静。一如她的作品,数量不多却余音绕梁;也似她的为人,话语虽少却寄情至深。大部分上海人对黄蜀芹导演的认识,还是从荧屏开始,当年,电视剧《围城》和《孽债》掀起的万人空巷的收视热潮,至今还是老上海人津津乐道的谈资,很少有人知道,电视剧《围城》的首映式是在复旦大学,那是1991年的深秋,黄蜀芹导演坐在轮椅上,走进了燕园。

说是首映,其实是试片,上世纪80年代,国内影视界有个好传统,导演们拍完新片,往往会把作品拿到大学校园试映并座谈,听取大学生的意见。张艺谋的《红高粱》、白沉的《落山风》、滕文骥的《黄河谣》在出国参赛前,都在复旦试过水。1991年10月底,笔者当时正在主持复旦影评协会,在上影厂的支持下,和黄蜀芹导演有了初次交集。

记得那是在江湾五角场的空军政治学院干休所,第一次见到黄蜀芹导演,她刚拍完《围城》十分疲惫,因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坐在轮椅上接受治疗。当时,《围城》未映先热,已经在圈内有了好评,黄蜀芹导演却十分低调,再三叮嘱:请大家不要期待过高,要同学多提意见少表扬。她给我写了一张路条,到上影厂去借调样片。在那个没有互联网,甚至没有光盘的时代,影视作品的传播介质是录像带。在上影厂,我看到了《围城》的黑盒子,那是整整十盘录像带,沉甸甸的一包,我脱下外套,把它们小心翼翼地包好,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从漕溪北路一直骑到邯郸路。

《围城》在复旦引起的轰动,不亚于辩论赛。那年的11月5日开始,《围城》的放映持续了三天,每晚4集的节奏点燃着学子的热情,文科大楼的5102和5104两个电化教室被挤得水泄不通,放映开始前一小时,教室外、台阶上,甚至窗台边都挤满了学生。为防止发生意外,最后一天,电教中心不得不提前1小时开门。放映中的气氛更是火爆,同学被《围城》的剧本和表演深深吸引,三小时的放映过程中,全场超过一分钟的笑声和欢呼多达33次,今天看来,那种场景不像是观看电视,气氛更像是演唱会。每晚映毕,学子余兴未减,啸聚东门,围炉夜话,更使国定路的小吃摊主也跟着兴奋了数日。当我把首映的盛况告诉黄导,并邀请她来复旦现场时,她也很高兴,不顾医生阻挠,坐着轮椅来复旦和同学座谈。11月7日晚,在3108教室的讲台上,黄蜀芹导演非常坦率,和同学交流了将近2个半小时。她诉说了幕后的不易,即便是有《围城》作者钱钟书的背书,全剧的拍摄依然受到经费和演员等因素的制约,尤其是要聚合当时中国最优秀的演员,“要找到七十多个都具有书卷气和喜剧特质的演员是很困难的,但难能可贵的是,所有演员都表现了高度的职业精神,自始至终,没有人提过什么特殊的要求。”在谈及学生关注的对原著的改编时,黄蜀芹强调:“基本没有对小说作什么改动,可以说我们在现场照着小说拍摄,唯一做出改动的就是使小说情节化。”此外,对于执导电影和电视剧区别,黄蜀芹阐述了她的观点:“电视最大的魅力是通俗,即让各个层次的观众都看得懂,因为电视剧是一种大众化的艺术形式,要顾及最大面的观众的情绪。”当有同学请黄导对《围城》作自我评价时,她平静地说:“现在大家看到的《围城》是我所能理解和表达的,我很幸运,但它绝对不是高峰,相信今后有人会比我改编得更好,这些人也许就在你们当中。”说罢,她自己都笑了,挥着手指向讲台前的同学。那一幕,时隔近30年,总也忘不了。(金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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