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放冰箱
新民晚报| 2022-04-20 16:41:38

作家东瑞先生幽默地说:“我也许得把书籍放进冰箱里了,以后有人来借书,我还得问他:你要借冷的,还是热的?”爱书人的得意与痛苦,溢于言表。

当年,父亲在怡保创办《迅报》时,家中经济并不宽裕,然而,我们的心灵,却空前地富裕,因为家里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书,浓郁的墨香氤氲于旮旯犄角里。

有一天晚上,我们坐在书堆中,听母亲讲述一则悲酸的往事:“1941年,马来亚沦陷于日军手里,大家栖栖遑遑一如丧家之犬。你们的阿公,为了避免和日军扯上任何关系,当机立断地结束了原本经营得极好的树胶生意。听说日军将会沿家挨户地搜查,阿公对着丰富的藏书忧心忡忡。外面形势日益险峻,在风声鹤唳之际,他终于决定,忍痛把家中藏书尽数焚毁。他找来了一只很大的铁皮桶,在宽敞的后院里,开始了痛彻心扉的焚书行动。所有读过的书籍都有着阿公留下的可贵的眉批,而其中好些珍贵的线装书,还是千辛万苦地搜购回来的哪!阿公一向是个坚强的铁人,可是,那天,当他把一册册心爱的书丢进火焰中时,悲愤交集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泪光……”

焚书这件事,已经长成了阿公骨头里的一个瘤,一碰便鲜血淋漓;而这,也是母亲最早给我们灌输的国民教育。当国土沦陷时,不但性命朝不保夕,个人的自由和尊严全被典当,连拥有心爱书籍这样稀松平常的乐趣和权利也未能享有。

在长大、年老的整个人生过程中,书籍一直都被我视为第二生命。能够恣意地买书、任意地看书,我心中的幸福感横无际涯。

买书,在人生的不同阶段里,却又有截然不同的心情。

读中学时,阮囊羞涩,常到书店,以双目贪婪地吞噬书中文字,往往一站便是三四个小时。那个时候,人心淳朴,书店老板和店员,总是眼开眼闭,任由我去。然而,落红不是无情物,只要积攒了足够的零用钱,我便会悉数消费在书店里。不啻拱璧地把书们捧回家后,还郑重其事地用塑料纸包好,整整齐齐地写上名字和日期。那是一种不容轻慢的买书仪式。看书时,正襟危坐,一页一页轻轻地翻,不敢乱折、不敢弄脏。读过的书,完好如新。上了大学之后,我才知道,注了眉批的书,才是让灵魂走过一遍的书,也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书。如果能把一部书读得通通透透的,邋遢又何妨?就算书页全都脱落了,书的精华已化成和骨肉相连的筋脉。

有了经济能力之后,买书已成了生活里的寻常事,要买便买、大买特买。尤其是到书店林立的中国大陆地区旅行时,我如入伊甸园,目不暇给,摇身变为暴发户,疯狂地买。买了,装在大皮箱内,回家时,心情像个凯旋的大将军。

渐渐地,看书的速度比不上买书的速度,许许多多的好书,变成了“王昭君”,虽然国色天香,却惨遭冷落。我很焦急,但又无法把一天24小时掰成48个小时来用,奈何!

书愈买愈多,环绕三面墙壁而上达天花板的书橱,全都塞得满满的,就连桌上桌下,也都堆满了,书籍在偌大的书房里已泛滥成灾。香港作家东瑞先生也同有“书满为患”的“痛苦”,他幽默地说:“我也许得把书籍放进冰箱里了,以后,有人来借书,我还得问他:你要借冷的,还是热的?”爱书人的得意与痛苦,溢于言表。(新加坡 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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