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我想到小时候度过的夏天。耳边响起聒噪的知了叫和一大片蛙鸣。

前一段时间，父亲递给我一沓照片说，这些放不了多久了，你扫描成电子版保存起来。我接过来翻了翻。有的发霉了，有的边边角角开了胶。这些旧照片是三十年前拍摄的。其中有一张色彩斑驳，一片宽大的荷叶上坐着穿肚兜的男孩。父亲说，这是你出生那年初夏拍的。我这么轻吗？我说。父亲说，你很重的。我潜在水里双手举着呢。

听他这么说，家里人都笑起来。我想到小时候度过的夏天。耳边响起聒噪的知了叫和一大片蛙鸣。那时，我无忧无虑。白天捉知了，晚上就跟着父亲去附近的池塘游泳。说是游泳其实并不准确，只是将身子完全浸入水中，四肢是不动的。这样能降温，也能防蚊。有一回，我在水里扎猛子。父亲说，你安静一点。我没有明白。随后，水面浮出两个人。接着，一串泡泡冒出来，又站起三个人。正当我愣住时，芦苇丛里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游了出来。没想到，村子里一半的男人都来了。

后来长大了，去北方读书。校舍里并没有空调，只有一台旧风扇在屋顶作装饰。入夏后，同学们热得睡不着。有的在身上搭两条湿毛巾，有的双手摇着课本朝脸上吹风，还有的在凉席上摆了十多根冰棍。可到了后半夜，毛巾干了，手没力气了，冰棍也化了。没有了办法，大家枯坐着。有个同学，拿起水盆去了洗浴间。随后，泼水声和他的喊叫声传到了宿舍。其他人也去效仿。没过多久，同学们齐聚在洗浴间，纷纷往头上浇水。浇完自己，再浇别人。第二天的早课，班里缺了一半人。他们都感冒了，齐聚在卫生室一边打点滴一边打牌。

跟北方夏季的干燥相比，南方的夏季是闷热潮湿的。梅雨季到来时，体表的汗毛好似带着水分。有天傍晚，我在这样的气候里去同事家打球。运动了两个小时，我浑身燥热，胳膊的皮肤变得绯红，衣服湿透粘在后背上。回去的路上，我穿过一片农田，眼前出现一个河湾。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苏州河的支流。

水质澄澈，能看到水草和鲫鱼群。我脱下衣服，走到浅滩上。河水温热，拍打在身上很舒服。我滑进水中，游了起来。身体一瞬间凉爽起来。我深呼一口气，潜入水中。我用力地游，一会用蛙泳，一会用自由泳。游到河湾的另一边，我探了探底。水并不深，只到我腰部。我猛地呼出一口气，从水里站了起来。

这时，我看到岸上站了一排人。有两个人扛着铁锹，像是园艺工人，还有三名妇女，她们戴着帽子小声地笑。旁边还有两名保安。其中一个说，这里……这里是公园。我这才看到，岸上立着一块铁牌。上面写着：禁止游泳。

关于夏天还有一件事值得一说。有小孩以后，我多了一条小尾巴。有天中午，我在厨房里做饭，小尾巴跑了过来。我递给他几块切好的泥藕。他找来一只空酒瓶，将藕块塞了进去。

过了几天，他拉着我，嘴里呀呀地叫着。我走到阳台上，看到酒瓶口，伸出一片嫩绿的指甲大小的荷叶。荷叶上还有一滴水。（徐 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