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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发芽的花花草草们,似乎像我一样,也在大笑。
北京的一场倒春寒,让我播种下的种子都蛰伏在土层之下,毫无动静。
我怀疑我是播种得太早了,也许是倒春寒把种子发芽的时间延迟了。这倒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我焦虑和恐惧的是倒春寒把我的种子都给冻死了。我的花籽都是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有的是云南带回来的,有的是湖南带回来的,有的是陕西带回来的,有的是广州带回来的,最近的,是我从公园里采集来的。它们带着我的记忆,它们带着它们家乡的气息,还有我们相遇的惊喜,以及我如何小心翼翼地包装它们携带它们。丢三落四的我每一次出差都会丢失一些东西,比如帽子,比如杯子,但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遗落过一次花籽。
也许,爱是需要珍惜的,更需要珍藏的。
每天都去花园里打卡,如果我的眼睛是两粒种子的话,早就在土层里脱颖而出了。种花养草,几乎是我的一项小小的事业。面对一言不发、保持沉默的土地,我有些怨愤,难道春风不够温柔吗?难道太阳不够温暖吗?难道我没有付出虔诚和努力吗?抱怨是没有用的,这小小的失败和挫折,令我沮丧。它足以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是多么希望成功,多么渴望鼓励。是挖的坑深了或者浅了?是浇的水多了还是少了?我把一切的罪过都归结在倒春寒的身上似乎并不合理,花籽的生命力真的那么脆弱吗?也许是技术问题吧,我几乎是按照种庄稼的方式撒下这些花籽的。籽粒硕大的,我挖的坑深些;籽粒细小的,我挖的坑浅些。用坑的表述似乎不太准确,我是挖了一条条小小的壕沟,把这些花籽撒下去的。
花籽是很神奇的东西,它们奇形怪状,大小不一。有的花型硕大,但它的种子却很微小。从常识来说,一般都是花大种子也大。大自然本身就是一本哲学书,如果把常识绝对化一下,那么就走向谬误了。起初的时候,我采集的花籽,都用白纸包裹好,用笔写上花卉的名字,但我是一个缺乏耐心的人,时间一久,便没那么细致了。各种各样的种子都混在一起,装进瓶瓶罐罐里。撒种子的时候,也是混合的,除了格桑花之外。我知道,种子的大小,和发芽的时间长短基本上是正比例的关系,但凡事都有例外。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记得二楼的大哥,曾经把头伸出窗外,好奇地对我说:“老弟,你花园里有什么东西啊,一大群麻雀常常在地里找东西吃。”我笑了笑说:“什么也没有啊,种了些花,地里全是花籽。”噢,大哥明白了。原来,这些讨厌的麻雀吃我的花籽。可不是嘛,花的种子,也是麻雀们的粮食啊。麻雀,被老北京人称作家贼,看来我的花籽全部被这些小偷们偷走了。我生气,沮丧,泄气,甚至有点绝望。可惜了我那些千里迢迢搞回来的花籽了。
渐渐转暖的天气和越来越明亮的阳光抚慰我的心灵,但和煦的春风更有力量,它将我不死的希望吹得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每天我都去花园看看,恨不得把脸贴在大地上,查看有没有种子冒出芽儿的痕迹。那些刚刚破土而出的种子,那些刚刚冒出芽儿的种子,颜色那么不真实,犹如幻觉,犹如阳光的光线在眼前一闪而过,如不凝神观察,几乎不能发现它们的存在。那纤细的两片叶子,犹如伸开的手掌,似乎想要拥抱太阳,拥抱风。但我实在无法叫出它们的名字,瞅着星星一样的草芽,我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呀,每一粒种子在播种之前,我都能叫出它们的名字。我目睹过它们成长的过程,自信满满,相信自己能够认出每一个老朋友。可是,现在我却尴尬了,它们像婴儿一样,还没有显示出典型的特征来。尤其是那些同一科同一属的花卉,更难区别了。
等等,等等,再等等吧!我安慰自己。
我一个人坐在花园的石榴树下的小凳子上,肚皮颤动着,掩饰不住的笑声在空气中飘荡。那些发芽的花花草草们,似乎像我一样,也在大笑。(安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