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海淮剧团的一名95后员工,4月7日凌晨3点,我接到了疾控中心的电话。整装、上车、进方舱……一系列的步骤让我猝不及防。
在登记录入个人信息的时候,医护人员问我能不能帮一下隔壁阿姨,她是一位来沪务工人员,几乎不认识检测软件上的文字,每一次核酸检测都是同伴帮忙完成登记的。“这咋整呀,这啥字嘞……”阿姨不停地拉着大白询问。我欣然应允,用自己的手机帮阿姨录入信息,阿姨一个劲儿地连声道谢。
自从有了第一位“欣赏我的观众”,我的方舱生活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我遇到过只用老人机的白发老爷爷、带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只会零星普通话的少数民族同胞……一轮录入后医护人员笑着问我要不要当这一层的“层长”。
“当然没问题!”
就这样,我,一个普通的“95后”,担起了本楼层的后勤保障工作:吃饭时挨家挨户敲门;做核酸时帮助不会操作手机的“邻居们”排忧解难;记录、反馈、跟进、落实身边人所需要的物资情况。在方舱医院的日子里,我身兼数职,化身技术维修工、民事调解员、食物发放员、心理辅导员;解决了下水道堵塞问题、手机信号消失问题、帮助老人排遣焦虑、给室友们讲冷笑话缓解不安……忙碌而充实的生活彻底平复了我之前的坏情绪,每每收到“邻居”们的感谢,都让我觉得我是个值得依靠的人,这些快乐是我一个生活在平凡之中的平凡人所不曾有过的。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掺杂着感动、同情,又与成就感、荣誉感、自豪感交织在一起,让我真正地快乐了起来。
一天下午,一位阿婆急促的敲门声把我从午睡中拉回现实,我揉着眼睛问她怎么了,伴随着她碎片化的述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的第一反应是:阿婆,您在说什么?什么意思?看着她激动又沮丧地反复念叨手机坏了,不能和儿子通话了,我接过阿婆递给我的手机和一次性手套,她反复解释道,手套是问隔壁借的,很干净,手机刚刚也消过毒。
我捧着手机研究了很久,说实话接过手机的那一刻我也没有信心能修好,但阿婆却对我信心满满,说:小美女,你可以的!你一定要帮帮阿婆哦!还没等我回应,她开始说起了自己的儿子的生活工作以及很多道听途说的“小八卦”……当我将手机修好,完璧归赵的那一刻,阿婆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哦哟,我们小美女真的结棍哦!啥都会修!真的来噻哦!”后来,阿婆逢人便说我的“光荣事迹”,晚餐过后整层楼都知道了我把一块“板砖”恢复成了手机!我很不好意思地回应着众人善意的调侃,回到房间,吃了块阿婆临走时塞给我的曲奇小饼干,不大,很甜……
就这样,方舱的生活平稳而有序地继续下去,空闲时我可以坐在阳台边,看夕阳的余晖慢慢吞噬整个天空,直到黑夜为城市披上朦胧的面纱,直到华灯初上,远近的居民楼亮起了灯光,为沉默的街道带来些许人烟味。若是探出脑袋张望一番还能见到若隐若现的东方明珠塔,那是上海的精神支柱,她依然耸立、依然光鲜。
不可否认,今年的四月,上海是寂静的,街边的路灯照射着空无一人的马路,略带寒意的凉风拂过脸颊,轻咬一口手中的苹果,汗水伴随着思念飘向家的方向。我想放声高呼,又怕惊扰到路灯上歇息的鸟儿;我想随着歌声起舞,又怕自己的怪模样被人取笑。
那天夜里,不知哪个小区传来解封的欢呼,呐喊伴随着口哨声传到我的耳边,不一会我便听到了楼下有人发出了回应,他大吼着“早日回家”,随后便是一阵呼应,我戴着口罩一起喊“加油”,零星的话语汇作溪流涌入黑夜,惊起波涛万丈,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我很想抱抱我身边熟悉的陌生室友,但我忍住了,我只是默默给亲友发了个消息:我很快乐,我看到了希望。然后关掉手机,任性地不回一条消息!
时间慢慢流逝,终于我的室友安全离开方舱了,那天是航天员回来的日子,她们都“出舱”了,而我还留在原地。她们似乎看出了我的沮丧,将多余的物资一股脑塞进了我的“小仓库”,那里有病友们为了表示感谢给我的各种水果,有平日里累积的食物库存,从一个小香梨、一罐牛奶开始,不知不觉攒了不少。我暗暗下定决心,等我回去了,就将这一仓库吃的匀给其他人。这是一种传递,是出院者对未康复者的希冀,是对上海这座城市的祝福。
4月18日,我也“出舱”了。整装、上车、回家……
夕阳余晖,道一声:朋友,珍重!上海,加油!(讲述人 小鑫 整理者 赵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