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绮户集之十一:花朝折柳
新民晚报| 2023-02-07 12:56:40


【资料图】

《花朝三首》:“泡影电光长托生,是醒是梦不分明。默听戊夜春雷过,闲数泾塘布谷声。”“重聆铁马已春分,记得去年秋雨纷。最是牵情宝山寺,莲台涌地对南薰。”“欲忆垂髫梦尽销,浊醪芳烈满山瓢。花朝二月十二日,空折僧庐丝柳条。”

泡影、电光,在经文里常见,虚实、色空之间,会牵涉好些话题来。人生真有好些难解的问题。历来的哲人因此苦苦思索,至今不见停顿。什么是人生最好的状态?大抵就是思索的状态了。万物之灵长,理应承担的,就是有关天地、人生的思索。这也是绝无仅有的伟大思索。有了思索,人生才有了意义,也有了堂堂正正活着的理由。

在哲人的思索里,醒觉和入梦,大抵是同一种状态。天地有白昼、有黑夜,人生就有醒觉、有入梦。须臾错失、意外遇见、绝处逢生、苦尽甘来,这些可以称之为神觉的时刻,每一个人生,几乎是都有过的。

五更时分,听到远处响起来雷声,沉沉的,仿佛默然无语。这是春雷了,今春第一阵的雷声,感觉春天被打动了,开始清新了起来。窗外的草色、叶脉,明晃晃的。雷声迈过了泾塘,不知所终。接着是布谷的叫声。记忆里,布谷的叫声,很熟悉,只是近来才知这叫声是布谷的。这叫声声量很大,和经验里鸟的体量不相称。音色也让人警惕,可以直入人心的那种。知道是布谷后,感觉更是了。布谷是关注农时的鸟,所以这声音会严厉些。叫声大,也就一声声间隔均匀,叫得很干净。一声声数着,很惬意,体会时光流逝。

又一次听到塔檐的铃声,已是春分时候了。记得上一次是在深秋。萧疏的秋雨,散落在塔的四周。满地的草,闪着光,很滋润。这里是我近年常来的一个寺院。常来寺院的人,说是心无挂碍。只不知,常来寺院本身,是否是挂碍?记得寺院的夏日,栽着一种花,名叫“地涌金莲”。萼壮花大,南风中默然开放,令人惊艳。很愿意相信,它是从地下突然涌现的。见过这样的花朵,心被照耀,说还无挂碍,自然不算芸芸众生了。

接着想回忆少年时分。模糊一片。就像花草之于水土,刀笔之于金石,来过、做过,到底是漫漶混沌,回不去也找不到,起初的景象。山里的酒更是醉人的。浑朴的陶瓯,打酒很有器量。再说山中客醉,谁也不提馆阁市井事。干干净净喝酒、明明白白醉倒。这会儿,还都像极了少年郎。

从少年再想下去,就是婴儿,就是出生了。二月十二日,古人称它“花朝”,就是百花的生日。花的出生要纪念,人的出生自然更是大事。所谓天地裂变、宇宙爆发,无数纪年以来,人的出生,如不算是最壮烈的事,一定是最诗意的事。有了人,这天地、这宇宙,才有了思索,才有了情分和心意,才有了生命不能承受之轻。天地、宇宙,无论从何时始、何时终,有人的时段,必定是华彩时段。

辛丑花朝,我正好在寺院廊下、绿柳之边,我以无量欢愉的心情,折下柳条,送迎芸芸众生。今天,我们不诵经、不谈禅,只需目光相交,感恩人生。(陈鹏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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