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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一棵树,得一份陪伴。
家门口的苹果快熟了,热心邻居早已帮忙点过数字——共有53个果子。这是它第一次正式挂这么多果,因为这些果实,它终于正式成为了一棵苹果树。但在这之前,它丰盛的模样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存在很久了。
起初它在我脑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唯一明确的是,它是一棵在春天开满花的树。因为之前租房时喜欢满山闲荡,最羡慕门口有花树的人家。那些房子大多是工匠风格,本身平平无奇,但门口若有一棵开满花的树,便立刻生动起来,且有一种仅有树的伴随的漫长时光带来的安宁。很多屋主告诉我,这些树在他们搬来之前就存在了。在这山上,树是居民,而人是过客。花树的品种通常是“染井吉野”樱或者“关山”樱,抑或是北美海棠“草原之火”,我心心念念想要的,则是一棵富士山樱花。富士山樱花树势高大,花色是冰晶般的雪白,不泛粉或者黄,花期又比同季节的樱花略长些,开花时节,云蒸霞蔚又清冷出尘,极有气势。
很不巧,拿到房子时并非苗圃贩售樱花树的季节。我们正好在开市客看到一种苹果树,小小一棵,嫁接了四五个品种,全是适合本地气候的,价钱又便宜,便买了一棵种下。
次年春天在苗圃,我们看到了富士山樱花。先生依然记得 “门口有一棵云蒸霞蔚的樱花”这件事对我的意义,力劝我买下。他见我犹豫,立刻主动表态,说可以去问他同事借一辆皮卡运回去,挖坑运走石头,无需我劳力动手或者劳心请人,若是门口地方不够,他也可以把已经种好的树挖走。他不知道的是,那时候的我已经跟那棵苹果树相处了一年。因为是生平第一次种苹果树,浇水、施肥、修剪都要上网找资料从头学起,甚至要去苗圃寻求专业园丁指导,而这些从未令我厌烦,反而,做这些事的时候,心中滋养出一种安宁。我已隐隐感觉,我的欲望之根本,不是拥有某个品种,而是有一棵树给我照料。因此,“门口有一棵云蒸霞蔚的富士山樱花”这件事的本质,并非关于富士山樱花,而是门口有一棵春天会开纷纷繁繁花朵的树。富士山樱花当然很好,但在开市客春季买的那棵本地平价嫁接小苹果树,已经能够满足这个对我来说有“家”的符号性价值的期望。
更何况苹果树本身也已经足够美丽。苹果的花期在晚春,其时雨季已经开始结束,晴天越来越多,天空碧蓝,苹果树的树冠本已宽阔,花瓣又比樱花、海棠、桃花等等都要大一圈,温柔敦厚。风一吹纷纷落下,其势如雪片,一样令人宁静而安心。
第一年它初来乍到,几乎没有挂果。第二年大约是根系扎稳了,第一波便结了数十个。附近的黑尾鹿散步经过,母亲带着孩子只消两三回就将它们消灭得干干净净。彼时,对门邻居正好在家上班,拍了视频发在社区群里。我回复说,“吃了便吃了吧。”他问,“你为谁种这些苹果呢?”我说,“为所有美丽的邻居。”
而这群黑尾鹿,是我们社区所有人公认的最美丽的邻居。
话虽这么说,到了第三年,我还是认认真真提前喷洒所谓的“液体篱笆”,即能持续散发鹿不喜欢的气味的有机制剂。积攒了两年经验之后,修剪、埋肥料、浇水追肥,倒也游刃有余。终于,这53个苹果如期出现。社区里的人类邻居们也喜欢散步,傍晚时常驻足。繁花令人愉悦,而果实给谈天带来的滋养更加绵长。他们向我咨询种树的事宜,也关心这棵树,仿佛它也是社区的一位友邻。而我也已经暗自记下,当采摘季节到来,我须邀请哪些孩子来亲手摘下几个。
按照本地农事日历,还有一个月就可以采摘了。在我们互相照料了三年之后,仅仅是这样的陪伴,就已经足够。(魏梦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