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离开小镇,搬进新小区,蝉声似乎听到得少了。
住家附近绿化很好,香樟树玉兰树榆树桂树杨树柳树绿意盎然,甚至还有枇杷树橘子树和柿子树,更有高高矮矮的灌木丛。稍远一点,还有面积不小的树林。正当夏天酷热,时间一长,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有点异样。仔细思索,发现,怎么蝉声没有了?似乎好多年,已经没有听到“嘶啦——嘶啦”的蝉歌了。
小时候住浦东小镇,家后面有护塘高堤,大树茂密。夏天,数不清的知了躲在树叶后面叫。儿时乡语,见面往往问“啥护塘去了?(到哪里去了?)”可见旧时田野水利,“护塘(河堤)”很多,甚至成了地名。
我们镇北,沿着黄浦江,就有一处叫作高护塘。深广的地面上灌木、杂草丛生,隐隐约约的小路断断续续;丰草半明半暗地掩盖着一条长满芦苇浮萍的野河。高护塘北,临江一面,被极为高敞挺拔的钢板墙封起,每块钢板压有一条条S槽,涂满沥青,像逶迤不尽的黑色城墙,那是太古蓝烟囱码头,解放后称装卸区。
城墙里面是由大树组成的密林,树冠的绿色稠云聚在黑墙上。夏天,蝉们的合唱队永远集合在绿云深处,从早到晚“嘶啦嘶啦”不知疲倦地奏鸣。这儿有极稀罕、极美丽的大蜻蜓。黑而亮的大头,深绿如翡翠的身体,带着一节隔一节缎带似的乌黑色,惊人的贵族气质;气定神闲地慢慢降落在河旁的野草梢上,得意地搓着前脚,大眼睛监视着前后左右。我们不敢透气地看,怕惊走它。野草里有大量的蚱蜢,草摇动,它们就雨点似的乱蹦,甚至撞到我脸上。下雨前天空中,飞来飞去成群的黄蜻蜓,听说它们是出来跟踪蚊群的,很容易用网袋兜住。家里天井,有时会飞落天牛,像黑衣武士;有时突然掠过金甲虫,引起小孩子猛追。篱笆的丝瓜叶丝瓜藤上,附着浅绿文雅一动不动的螳螂,总是那么镇静认真地若有所待。所有这些的背后,是蝉们起劲的大合唱。
好多年前我遇动迁离开了小镇,到了新小区。小区绿意盈盈,还有各种花儿如凌霄花、五色梅、香雪球、蜀葵、蔷薇等。物业工人戴了草帽除草。可惜就是没了以前夏日里的各种可爱昆虫,蝉鸣更是寂寂,使我生念。
蝉这个隐在树叶里敦实自足的歌唱家,“吟乔树之微风,韵姿天纵;饮高秋之坠露,清畏人知。”好久好久未闻蝉隐士的长歌,我甚至担心它们是否被害了。蝉隐士并不像诗人骆宾王所想象的那样,“有目斯开,不以道昏而昧其视。”其实是很马大哈的。伟大的昆虫学家法布尔仔细观察过蝉隐士的生活环境,发现它的周围,居心叵测之徒太多。法布尔说:“……这伙(歹徒)强盗中,数蚂蚁最不甘罢休。我看到,有的蚂蚁一点一点地啃咬蝉的爪尖……一只胆大的蚂蚁,就在我眼皮底下,放肆地抓住蝉的吸管,使劲往外拔。”(《昆虫记》)更可怕的是,当母蝉在树上钻孔产卵时,一种很不起眼的小飞蝇也正在从事消灭蝉卵的工作,它们偷偷把自己的产卵管钻进蝉卵团中。而为了给大树消灭虫害,园林工人也常常过来打药水。但我又不能很确定仅仅是这些个缘由。因为还听说,幼蝉竟作为美味而大量被吃;甚至有人在夏夜,蜂拥进树林,扒找出土的幼蝉。(赵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