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郊区的地十分肥沃,抓一把土能掐出油来。田埂边,水渠旁,房前屋后以及村民的菜园子里都能找到荠菜的身影。三月初,水乡已是桃红柳绿、细雨霏霏的踏青季节,田野里常可见到老妇或小姑娘弯腰寻觅荠菜的身姿,伴随她们的是一把小铲子,一只小竹篮,还有几支随意哼着的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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荠菜,俗称地菜、护生草,茎生叶面弯曲挨地,叶子间距较大呈阶梯状。刚出土的荠菜黄中带翠,翠中生绿,嫩生生的十分可爱,可一般人很难将它与幼小的蒲公英区分开来。
那时,我常干的活就是傍晚放学回来,边割兔草边挖荠菜,每天积攒一两把。三两天就可包一顿荠菜馄饨。做馅是颇费劲费时的活儿。先将挑拣好的荠菜洗净,放在开水中焯一下,捞起沥干后剁碎,装入纱袋中将汁水挤尽,拌入鲜肉细末,加葱花、酱油、熟油、盐、味精即可。
上海的馄饨之所以鲜美,主要得益于荠菜做馅,皮子滑溜有韧劲,汤汁也是不可忽略的重要环节,必须是鸡汤或骨头熬制而成,讲究的做法是不放味精等调料品,使荠菜的清香保持原味。
人们喜食荠菜已有数千年历史,诗经中就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记载。荠菜还是生津养胃、明目添力的养生菜。据说名医华佗在一老翁家中避雨时曾用一把荠菜和鸡蛋治好了他多年的头痛病。
小小的荠菜还蕴含着一个爱情故事。
话说唐朝末期王丞相之女宝钏抛绣球招夫,绣球独独击中衣衫褴褛的乞丐薛平贵,丞相勃然大怒死不认婿。宝钏与薛平贵却一见钟情,私奔后结婚不久,西凉国犯唐,薛平贵从军抗西不幸被俘后逼迫成为驸马。可怜王宝钏独自一人栖身寒窑,靠挖荠菜充饥度日,寂寞清苦的她时时盼着与丈夫团聚。好在薛平贵不忘发妻,终于寻机悄悄回到王宝钏身边。别后重逢,两人感慨万千。王宝钏对丈夫说:“十八年呀,我从早盼到晚,天黑想到天明,吃光了方圆五里的荠菜才等到了见你的这一天啊!”薛平贵看着妻子消瘦的脸庞,热泪夺眶而出。自此两人不离不弃,恩爱一生。
普普通通的荠菜,还为历代文豪诗家所赞颂。杜甫、范仲淹、陆游、辛弃疾等大家都曾写过荠菜诗,“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等就是流传至今的名句。苏东坡甚至用萝卜、荠菜、米粒熬汤养生,名曰“东坡羹”,天天食用,乐在其中。
儿时,曾见过乡亲们把荠菜叶贴在鸡蛋上,用纱布包裹后加酱油水煮,曲曲弯弯的荠叶花纹就留在了蛋壳上,拿在手中把玩甚有乐趣,数天不愿食之。
在复旦大学新闻系学习期间,整整半年多,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都在校门旁的一家小食店花几毛钱买碗热乎乎的荠菜馄饨吃。店老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富态妇人,快人快语,热情非常。日子久了,也就熟悉起来,无论有多少客人,她都会给我留下座位,盛的馄饨也总是满满的。
来到喀什,好多年没见过荠菜了,可前不久,在菜市场看到有卖苦苦菜和蒲公英的,旁边一个大妈的小筐里居然装有荠菜,让我喜出望外,那荠菜很新鲜,绿叶上还沾着些水珠,都是差不多的个头,我知道,这是大棚里培育的荠菜,却依然让我激动。买下后回家包了一顿鲜肉荠菜馄饨,虽然味道没有家乡的鲜,却像是见到了久别的朋友一样让我暖心。
周作人在文章中说起故乡也是别有一番情感在心头,我想,这里既有对故土的思恋,也有对所有扎根在这块热土上的生灵的念想,荠菜作为其中的一员,普普通通的模样,却有着一份日子相伴的绵长,那股淡淡的清香始终萦绕在故乡人的心上。(潘蒙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