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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雷响,万物长,惊蛰的雷声是上苍给大地的一次补给。
惊蛰,入春后第三个节气。经过阳气萌动和雨水润泽,土地变得和酥油润过一样松软油亮。天空清透,可爱得似心上人的双眸。杨柳软了绿了,枝条吐着新芽,如串起的朵朵绿兰花。红梅白梅竞相开,一树又一树,给朴素的街巷补上彩妆,看去,眼前一亮。玉兰高高擎起银杯玉盏,向泥土里蹦出、冒出来的小芽儿、小虫子,送上问候的香气,让它们第一时间得到勉励和祝福。我几乎每天都会出门,在玉兰树下小坐一会,嗅闻淡淡的花香,像谈一场纯粹的恋爱,知道终将离散,就格外珍惜相守的时光。
春总是这么含蓄谦和,它从来不会霸气地说“这里是我的地盘”,而是习惯默默地奉献,济困扶弱,用强大的温暖焐热整片土地,将白天悄悄拉长;用一朵一朵的花开,一寸一寸萌出的生机,提醒和启发人。
惊蛰则是一种加强。
古人说,“轻雷响,万物长”,这句话其实很有科学道理。雷声是上苍给大地的一次补给。好像从前农忙前,父母会炖上一锅红烧肉,美气地饱吃一顿,壮壮身体,才能担负起接下来劳烦的农活。人的这些,是从老天爷那里学会的吧——电闪雷鸣时,闪电使氧气和氮气化合成一氧化氮,一氧化氮又与氧气反应生成二氧化氮,二氧化氮复溶于雨水形成硝酸,并随雨水进入土壤,形成容易吸收的硝酸盐,给农作物提供需要的氮元素——补充好足够多的能量,才有勇气和信心,去面对新的未知的一年。
惊蛰的三候:初候桃始华,次候仓庚鸣,末候鹰化为鸠,这是从花事萌动到百花争艳、从地气松软到鳞萃鸟集的过程,春回大地的星星之火,燎遍整个天地。
世间美好的事物,能催生出人强烈的共鸣。
惊蛰前一日,得茶人朋友的邀请,领受了一回“喊山”。清早的山林,还很有些湿寒,温度要比山外面低三四摄氏度。茶林还是一片尚未透出生机的黛黑,似乎酣睡中没醒转。领了喊山任务的茶人,是五十岁左右的山里汉,饱经风霜的脸膛透出坚毅的紫红,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对藏在匣子里的珠宝似的瞳仁。只见他站在山冈上,迎着旭日,稳如一口紫金钟。他的身旁,“咚咚咚”的大鼓已经敲得震天动地。此时,喊山人的双手在腮边化作喇叭状,只听他喊:茶,发芽!茶,发芽!……嘹亮的喊山声压过了鼓声,随起伏的山峦一层层散去,缭绕不绝,回荡不止。风在耳边飒飒作响,曙光如扇面盘旋飞舞,一条条长龙似的茶垄好像被惊醒了,扭动着,鳞片似的茶叶随之簌簌作响。多好的活动啊,主动拥抱春天的人,就拥抱了希望。
很喜欢清朝诗人张维屏《新雷》一诗:“造物无言却有情,每于寒尽觉春生。千红万紫安排著,只待新雷第一声”。这个“著”字真是好。春天经过精心的酝酿和准备,一切都已停当,就等惊蛰春雷来司令,震动那些磨蹭的、走神的、尚打哈欠的,专心凝神都跟上,催一催,争取一个都不落下。三月的努力,才能换来六月的果。(王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