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好像检阅队伍完毕的将军,或者是介绍名优产品完毕的企业家,又好像走访看望了亲朋好友,父亲惬意地骑上三轮车在田间的泥路上慢慢行走。
两年没回绍兴老家过年,我们上海的小家三口积极参与。除夕日下午一家人就开始准备年夜饭的菜肴。儿子在他叔叔指导下做蛋饺,煤气灶小火,在不锈钢小勺中放入鸡蛋液,蛋饼成形后加少许肉馅,翻折成饺。儿子学得很快,做的蛋饺金黄饱满,大小均匀,品相不错。我看过祖母当年做蛋饺的样子,说:“这是祖传的手艺,今天又多了个传人。”
父亲拣好一把芹菜,几次迟疑之后,说:“我还是到菜地去看看。”我马上说:“好!我也去。”只要天晴,父亲差不多每天要到田头菜地转转,如果没去,就觉得有啥要做的事没做一样,心不安。父亲在前慢速骑着三轮车,我快步跟在后面。经过一座小石桥,我对父亲说:“这桥太窄,你不要从这个石桥过,从前面的水泥桥过。”这水泥桥是近几年村里修建的公路桥,比较平整宽敞。经过桥时,我说:“过这桥,要当心汽车。”父亲指一下左边的一片土地说:“围起来的那块地,是树人大学大学生学农的地。”我说:“大学生学农好,接接地气。浙江大学让大学生种油菜,从种菜苗到收油菜籽都亲手经历一下。就一条,这地不能荒着。如果年轻十岁,你可做大学生的学农师傅。”
说着不觉已经来到自家的菜地。这是村里仅存的最后一点田地,村里给农户分配了菜地。附近的工业园区,原来是我们生产小队的田地,还有一条小河。有一次发大水,生产队组织筑坝排水,身子瘦小的父亲跳进水塘中劳作,那个场景,至今难忘。这一片田地,也是我小时候捉鱼、放鹅的乐园。每次回家,我总要到田头走走,看看这片田地和田地上的各色蔬菜、青草、小路、水沟,总要和父亲一起到自家菜地看看。尽管多次一起来菜地,父亲还是如同对初到的客人一样向我介绍这几畦菜地。一畦青菜,碧绿整齐,长势不错。毗邻的一畦白菜,却大多枯萎在地。只有一棵较高的白菜直立着,我摘掉包裹白菜的枯叶,让白菜多晒太阳。父亲看到了,连忙抓了地上的几片枯叶将白菜盖住,说:“这些菜都是冻坏的。”一畦菜地上,豌豆苗已经盈尺长,婀娜多姿初现。早已搭好的棚子,等待着它们伸长延藤、开花结豆。一些青菜叶子不完整,还有许多洞孔。父亲说:“麻雀吃的。”父亲翻起塑料小棚的开口,里面长着嫩绿的另一种青菜,有六七片叶子,手掌高,阳光之下,生机盎然。父亲充满喜悦地跟我说:“你看,小菜芽长出来了!”顺着父亲手指提示,我才看到青菜之间的土上还长着一些很小的菜芽,只有两片小叶子,每个叶子大约半厘米。“这么小的菜芽!什么时候能吃?”我问。父亲说:“一两个月,菜苗长大。等天暖热起来,菜长得也快。五月里,可以吃了。这畦地,种番薯,收了不少,上次快递到上海就是这些番薯。”我说:“还没吃完呢。”父亲说:“年初三,再来菜地割点菜,初四你回上海带去。”
回家!割了几棵青菜准备晚上年夜饭享用,好像检阅队伍完毕的将军,或者是介绍名优产品完毕的企业家,又好像走访看望了亲朋好友,父亲惬意地骑上三轮车在田间的泥路上慢慢行走,路不好的地方,下车推行。我快步跟在后面,像小时候跟父亲在田间干农活,或者,同父亲一起沿河岸夹鱼,时而扶一把三轮车。田畈路上,父亲戴绍兴特色的乌毡帽,天蓝色的三轮车身上印着白色的“鉴湖”两字,格外醒目。(李尧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