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宁·有滋有味 | 第八篇:山中蹭饭乡情暖
新民晚报| 2023-08-18 17:04:06

开车上路了,却不知要去何方。于是在手机百度地图上寻觅那些不知何时记录下来的乡村。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收藏得真不少,就挑最上面的一个去吧:休宁溪口周坑村,过去一百里,不累。

进山了,路变得窄曲但不险峻。上上下下翻过几道山脊,就到了处在一个山洼里的周坑,周边都是大山,散落着十来户人家,有的在半山腰上。

村里留守的基本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皆姓吴(一户姓汪),祖辈父辈从休宁流口的深山里迁来,在这里繁衍生息,已近百年。

房子虽然老旧,家家都收拾得清爽整齐,徽州人的持家遗风徐徐拂拂。正堂有长案几,东瓶(平)西镜(静),上挂吉祥喜庆的条幛;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也是不少的,岁月的蹭磨使它们老态龙钟,幽幽发亮。

我与一位吴姓老汉坐在门口的长条凳上闲聊,阳光不冷不热地照应着我们。老人家八十出头了,身子骨硬朗。一件褪色卡叽灰中山装,草绿色的解放鞋,完全的山民装束,却一点不邋遢。他的眼光很明亮,甚至还透出几份儒雅。

一问,他竟是休宁中学1954年的学生。家境困厄,不得已辍学回家务农。说起当年在休中的生活,他有些沉浸:亥山、古城岩、万安古镇的水南桥……六十几年了,胼手胝足,躬耕陇亩在大山里,县城也就去过两三回。

告辞了吴老汉,又去了山间的一户人家。家中有女主人,照应着老父亲,青壮在外打工。我与老人搭话聊天,她灶间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炊烟袅袅,一看已到饭点,看来得要在这里蹭一顿饭了。

于我而言,类似的行为基本得逞。五年前在汊口,三年前在儒村,去年在流口……既能为座上客,大快朵颐红烧鸭笋干烧肉;亦能在门口墙根矮凳上受用红薯煮稀饭就咸菜。到哪吃哪,闲逛的情趣全在其中,就图个随心所欲。

末了,一个真心实意要付钱,一个总是坚辞不受。我总是未遂,临行时再三作揖打拱致谢。

还没等我开口,女主人就热情招呼:中饭就在我家吃吧?我当然求之不得,但做的是推辞状。又问:可有微信?

女主人不解,我解释要付钱,没有现金。她笑了,说山里人很少出门,不用那东西,吃顿饭要什么钱?中午正好有人在帮砍冷天用的柴,添筷不添菜。

最后一句好熟悉,也温暖,幼时家里就是这样招呼来客的。

正说着,进来了三个中年男子,看上去都五十多岁了,俨然这一带的壮劳力,把斧子和柴刀一搁,就大口喝茶,等吃饭。女主人用休宁话对他们说:这个客好嬉(好玩),在我家吃当头(中饭),还要付钞票呢!汉子们听了,都扑哧笑起来。

我也笑着说起了纯正的休宁土话:吃了当头下屯溪……女主人乐了:你也是个休宁佬!

我怎么不是呢?家谱排下来,在休宁都八代了。

女主人把菜端上八仙桌。四个男人,推让一番,还是我坐了首位。女人不上桌,她照应着添饭续水,不停地说:没有菜,饭可要吃饱。

这话说得好。客气、热情、实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咋没菜呢?红烧肉、辣椒豆腐干炒肉丝、炒腌雪里蕻、炒南瓜丝、炒鸡蛋。在这个山里的小村子,这一桌饭菜已经相当丰盛而近于奢侈了。当然,为的是三个出力流汗的汉子吃好吃饱,我终究是个蹭饭的,碰上了。

有一个菜,更让我胃口大开:苦槠豆腐炒辣椒。它来自苦槠树上的苦槠子,几经工序,做成了这天然的绿色食品。里面放了自制的土酱,还有拍碎了的蒜瓣,炒得非常入味。

在休宁城里吃上这道菜,显得很山野、很生态,取苦槠的“苦”字,有趣的休宁人把这道菜称作“寒窗苦读”,颇有点不忘本的意蕴。

一个朋友当场就念念有词:

一碗苦槠豆腐,几卷圣贤古书;三间茅屋读声朗,放下扁担考一场。

周坑的饭是用当年的新米做的,爽爽香香;盛饭用的是敞口的蓝边碗,我居然吃了差不多满满一碗,几乎是平时的翻番。同行的合肥朋友发微信要我把握吃相,呈斯文状。

我还不斯文吗?看看那三位已两碗落肚了,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还喊着添饭。下午还要干活,不吃饱行吗?

我饱了,放下筷子等最后的汤上来。一直到他们吃完欠欠身子准备离开了,也不见汤的踪影。

城里人的规矩,都要以喝汤收尾,乡里未必这个套路。肚子弄得胀的,下午干活一泡尿就没有了。

饭后,与三位汉子在场院里喝茶闲聊,说了一会山里的毛竹现在什么价,野猪如何成群结队地下山搞破坏,城里的猪肉卖多少钱一斤。

一位汉子的老婆腰椎滑脱,我则结合自己的实际,运用极其有限的医学知识提供了咨询,也为其他几位“答疑解惑”,说得他们连连点头称是。

这顿饭好像没有白吃。

许若齐

财经
资讯
精彩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