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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映前的低调潜行,上映后的狂飙突进,影片《孤注一掷》像一枚深水炸弹般,给本已热启动的2023暑期影市又添了加速引擎,在某票务平台的预测中,早早为它预订了暑期档票房冠军的席位。一部小成本制作,主创人员中除了监制宁浩之外,多为影坛新生力量,导演申奥直到2019年才执导了首部院线长片《受益人》,票房表现差强人意。于是,在面对一骑绝尘的《孤注一掷》的票房奇迹时,不少人会带着习惯的滤镜,将“内在的神秘力量”归为张艺兴、金晨、王传君等主演的所谓“自带流量”的发酵。带着三分好奇,五分疑惑,甚至还有对泛滥的“饭圈效应”的两分抵触走进影院,看完全片,才发现用“流量电影”简单粗暴地注解《孤注一掷》,实在是辜负了影片主创团队的用心良苦,也低估了新一代电影人的艺术价值观与方法论。
《孤注一掷》的主要故事内容,围绕跨境网络诈骗展开,电影取材自上万起真实诈骗案例,通过程序员潘生、模特梁安娜、大学生阿天三个故事主轴,将境外网络诈骗全产业链的骇人内幕首次全景式地展现在大银幕上,通过极具视觉冲击力和情感震撼力的一个个片段,将在诈骗网络中的众生相进行了多角度的描画。就像众多观众评价的那样,《孤注一掷》确实算得上是一部相当有效的反诈公益宣传片。但仅仅只有公益意识,是不足以使得一部影片具备如此强悍的市场冲击力的,《孤注一掷》的背后,我所感受到的,是面对不断进化的受众市场,内地新锐电影人一种新的创作思维和执行路径——对于社会共情效应的试验,《孤注一掷》堪称是成功范本,可以说,影片主创团队的共情能力才是点石成金的不二法门。
所谓共情一般而言的四个维度,在影片中都得到充分地展现,无论是换位的思考,还是情绪的共鸣,乃至认知的共情和慈悲的共情,都可以从影片的各个人物塑造过程中,从故事线索的铺陈中得以全面而精确地展开。被意外绑架落难的天才程序员、被生活压力驱使主动入彀的天真模特、被欲望左右万劫不复的大学生,三个以标签化(码农、模特、大鱼)归类的平凡无奇的小人物,三条看似平行的人生轨迹被诈骗这样的强外因扭结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虽然概念先行,但因剧中人生活环境的贴近性和场景的真实感,看时却让人情不自禁会有情绪卷入的奇特的主客同体共振的泛戏剧性。
互联网社会环境下,跨越时空的信息共享带来了便捷的生活服务,同时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认知困扰,网络诈骗作为极端表现之一,已是大家感同身受的社会化命题。但是,在碎片化传播渐成主流的时代,“知其然”的传播速率与广度远超之前,但“知其所以然”的完整叙事,却因信息源头的良莠不齐陷入了困境。对于重大社会事件的追根溯源和逻辑归因,始终是人类社会组织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孤注一掷》之所以成功,不是简单地完成了对社会热点话题的追逐,而是通过镜头语言和叙事节奏,将碎片化的信息进行了符合大多数人审美习惯的再加工,同时注入了广谱性更强的亲情伦理色彩,从而形成了一个来龙去脉相对完整的社会事件的“艺术真相”,虽然影片《孤注一掷》剧中人物情节经过了高度的艺术提炼和加工,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新闻深度报道,但却在不经意间完成了一次在碎片化信息传播时代,对于社会事件全链条全方位还原的社会群体情绪代偿。
类新闻,强纪实风格的影片,在国内外影史上不乏成功先例。《孤注一掷》会经常被人和风格类似的《我不是药神》作比较,相形之下,《孤注一掷》虽然也在故事铺陈和渲染方面下了很大功夫,但在含义的展开层面,影片很克制地选择将所有笔墨聚焦于事件的本身,仅有的主题性陈述仅限于咏梅饰演的警官口中规整的反诈宣讲。创作者对于剧中人物命运的主观价值引导深藏在朴素的善恶两极对立的叙事之下,人物的命运刻画是相对扁平的,奇妙的是,主创者这种有意识的克制,反而产生了发散型的传播效应,在激发了最大公约数的社会共情之后,影片本身被赋予了多重的含义,每个人都能从影片《孤注一掷》中见社会、见人性,见自己。应时性、时事性,人物标签化,表达社情化,《孤注一掷》让人想起了一个久远的艺术名词——“活报剧”,经过了将近一百年,虽然传播环境发生了剧变,但这种“比新闻慢一步,比理性快一步”的理念,在新的社会共情需求下,再度焕发了勃勃生机。
和生活再贴近一些,和百姓再共鸣一点,本来就是艺术工作者的立身之本,也是艺术作品的长青之基。回归现实主义,将目光始终聚焦于现实生活,始终致力于用自己的诚挚,打通与社会群体情绪共振的任督二脉,这样的价值观与方法论支撑下的艺术创作,绝对不是一次“孤注一掷”的社会话题精算和市场豪赌,而是主创团队带着强烈社会共情的艺术路线选择。影片《孤注一掷》算不上是一部艺术精湛、内涵丰富的精品,但在2023暑期的影市上,它让我们看到了,当一部艺术作品勘破社会共情密码之后,力量是多么惊人,虽是星星之火,当势如燎原时,它所传播的光和热会远远超出想象。越是碎片化时代,越需要有力量的完整表达,越是消解意义的环境,越需要立场鲜明的坚持,这,大概就是《孤注一掷》给我们最有价值的启示。(戴钟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