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口彩”,某种程度上可以愉悦人心,慰藉精神,减少矛盾,无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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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有条小马路,仅600多米,却闻名遐迩,被誉为“情侣约会圣地”。这里,马路两侧有中外爱情的诗章;从此地爱心邮筒发出的信件都盖上爱的邮戳;墙上写满了海誓山盟的涂鸦……难怪有人说,踏进这条老街,就会被氤氲着的浪漫气息击倒。其实,这正是得益于它的路名——甜爱路,来这里当然是为爱情“讨口彩”。
无独有偶。朋友告诉我,现在有的新郎新娘在结婚前后,都要到浦东的一条小马路(在上海图书馆东馆前面)上走一走,虽然它的长度更短,却能和甜爱路比美。这是因为它的路名起得真好——合欢路,新人们来此就是为了讨这份口彩。
“讨口彩”是一种民间习俗。在特定场合或人生关口,说话和行为有一定的法度和规矩,其目的是避邪祛灾,寄托希望,从而使人心理上得到平衡,精神上获取愉悦。
从小时候起,长辈们就对我们进行“讨口彩”的启蒙训练。比如,吃年夜饭时,桌上的菜都可以吃得精光,唯独鱼不能吃完——这叫“年年有余(鱼)”。又如,不小心打碎了饭碗,就要说一句“岁岁(碎碎)平安”。再如,你家刚洗好的衣物水珠滴在行人身上,只需说上一声“有财有势(水)”,就能化解一场可能发生的口角。
我父亲早年曾在一家旅馆做“账房先生”。那时,科举考试早已废除,但到上海来报考大学者甚多,因此旅馆里对茶房、娘姨的“讨口彩”训练特别严格。如吃饭时,筷子掉在地上,不但不许讲“落地(第)了”,还要做出像拾到皮夹子那样开心的样子:“及第(地)了”,否则,轻则挨顿骂,重则“炒鱿鱼”。
但“口彩”那么多,想要样样都能“讨”对,却是难办。
有一次,我的恩师突发急病住院,我匆匆买了苹果和鲜花走进病房,围在恩师身边的人都用奇特的眼神看住我,我不知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幸而这时师母用山东话说了一句:“好,苹果,就是平平安安!”事后,我才知,苹果和“病故”,普通话的读音相去甚远,可在上海话中读音却完全一样。我猜想,既能说上海话又能说山东话的师母,此时特意说山东话,是向在场的人暗示,她和恩师只相信北方人的“口彩”:“平平安安!”从而替我解了围。
有人说“讨口彩”是一种阿Q精神,也有人说“讨口彩”是一种心理游戏。我以为,既然“讨口彩”可以愉悦人心,慰藉精神,息事宁人,减少矛盾。对此,见仁见智,悉听尊便,大可不必上纲上线。
至于“讨口彩”最“吃香”的是啥个辰光?高考!
明代冯梦龙就曾写过一篇《俗谶》,说在某地举行乡试前一日,考生借宿的旅舍老板必定会提供一种煮熟的猪蹄,即“熟蹄”,与熟悉考试题目的“熟题”谐音,也就是为考生讨个口彩吧。
反例也有。我的一位中学同桌,成绩非常出挑,但他的入学考分数不高。原来考前,大人们逼着他把定胜糕、四喜丸子、状元糕等“讨口彩”食品统统吃完,害得他在考场上腹痛难忍,只能匆匆交卷,成绩大打折扣。说起此事,他至今还记“恨”于心。
耳闻目睹,最夸张的当数我朋友小区里的一对夫妻。那年,他们的宝贝儿子考大学。考生的妈妈们居然有心思搞了一场“旗袍秀”,十几个妈妈穿着姹紫嫣红的旗袍(据一家网店公布,那年高考时旗袍的销量同比增长179%),在T形台上走猫步。不过,迪种辰光掼派头、扎台型有啥意思?后来一打听,原来这些妈妈的子女侪是高考生,妈妈们集体穿旗袍,就为讨个“旗开得胜”的“口彩”,而且旗袍的叉开得越高,“分数”就会越高。
高考生的爸爸也想“讨口彩”,专门去买了一件羊毛马甲,准备高考期间穿在身上,替儿子讨个“马到成功”的口彩。谁知被太太数落一顿,说他“拎不清”,因为高考是大热天,穿羊毛马甲,是想捂出一身痱子来?他马上因地制宜,改穿汗衫马甲——反正只要有个“马”字就可以了。
高考那天,各自穿着“标配”服装的爸爸和妈妈,陪同脚上穿着一只灰色一只黄色袜子(辉煌前程)的儿子,坐上一辆牌照里有两个6字(六六大顺)的车。站在路旁欢送的亲友团,精神抖擞地举着葵花齐声高喊:“一举夺魁(葵)!”……
本人生肖属马,也曾在被邀请之列。虽然我不太相信“讨口彩”,但我还是丝毫不敢大意——因为我也是为人父母的,最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潘志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