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汽车企业要造一辆好车，自然离不开各种尖端设备。安世亚太高级副总裁田锋告诉记者，今天的“器”已不再是古代的工具，需要各种软件进行驱动，这些软件与我们平常使用的WORD、OFFICE等有很大的不同，它们是工业软件。

(资料图)

他指出，汽车产业是我国重要的工业组成之一，但在发展中暴露出十大矛盾：

1、基础薄弱与创新突破的矛盾

2、投入大与造血难的矛盾

3、功能不强与国产替代的矛盾

4、工程化验证与推广困难的矛盾

5、竞争赛马与小散弱的矛盾

6、产品化与活下来的矛盾

7、低刚需与卡脖子的矛盾

8、无软件与上云难的矛盾

9、工业基因与软件基因的矛盾

10、人才缺口大与人才培养慢的矛盾

■ 十大矛盾的具体表现

如今，汽车企业离开软件寸步难行，比如，汽车造型需要用绘图软件画出外观、汽车检测需要用软件把检测结果绘制成散点图、曲线图等，遍观国内汽车企业使用的软件，有几款是国产的呢？

这反映出国产汽车工业软件基础薄弱，要取得创新比较艰难，呈现出基础薄弱与创新突破的矛盾。

软件行业的平均工资高于绝大多数行业，新闻报道经常提及“大厂”的软件工程师年薪高达几十万元，这种行情注定了开发软件的投入比较大，但是，“大厂”开发游戏软件面向广大普通消费者，能够负担软件工程师高薪，汽车工业软件的要求不低于游戏软件，但市场并不广阔，产生的GDP也不高，很容易出现投入大与造血难的矛盾。

前段时间，国内两所高校被禁用MATLAB引起了震动。MATLAB是一款功能强大的计算软件，国内难道没有计算软件吗？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功能不及MATLAB强大。一方面，国产工业软件功能不够强大，另一方面，我们又面临“卡脖子”的现状，这种矛盾在今后一段时间都将存在。

汽车企业开发新产品都会做高温、高湿、高寒、高原等验证实验，汽车工业软件也是如此，需要通过用户的实际使用验证软件开发是否能够胜任需求。田锋告诉记者，国内企业开发的工业软件，即使免费给企业使用，也不见得受待见，造成了工程化验证与推广困难的矛盾。

国外IT行业经过了充分竞争，在市场上生存下来的企业规模都不小，比如，微软、苹果、谷歌等，他们的实力很强，而国内IT企业普遍实力较弱，虽然几个“大厂”实力稍强，但很少涉及工业软件，国内工业软件出现了竞争赛马与小散弱的矛盾。

众所周知，全球著名的汽车产品都包含着“工匠精神”，工业软件产品也不例外。田锋告诉记者，要做好一款工业软件需要静下心来仔细打磨，但是，软件开发投入大，企业现金流极为关键，为了生存，有些企业被迫做一些短期项目，或者订制化产品，这些短期行为对长期主义的产品会有较大的干扰。这就出现了产品化与活下来的矛盾。

近年来，国内有些企业被列入了制裁名单，因为他们的部分技术已经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他们对工业软件的要求也是国际领先的，他们的需求也是刚需的，然而，这类企业数量少，出现了低刚需与卡脖子的矛盾。

纵观全世界发达国家，巨头企业数得过来，更多的中小企业吸纳了广大的就业人口，我国也不例外。然而，中小企业的实力普遍较弱，很难单独购买工业软件。为了解决中小企业使用软件的难题，国内提出了软件上云的办法，但是，软件上云之后，使用者寥寥无几，让软件开发者和运营者都感到尴尬，这就是无软件与上云难的矛盾。

工业软件既要有工业基因，也要有软件基因，工业基因冰冷刚硬，软件基因则要温柔很多，把这两个基因揉和在一起非常不容易，这对工业软件开发企业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很容易出现工业基因与软件基因的矛盾。

包括汽车产业在内，我国制造业蓬勃发展，对工业软件的需求呈现出爆发式增长，但是，工业软件人才短缺现象非常严重。田锋告诉记者，工业软件人才需要经过长期培养才能成才，并不是学习了编程语言就是工业软件工程师，他们需要理解工业需求才能做好这件事。目前，工业软件出现了人才缺口大与人才培养慢的矛盾。

■ 破解版软件阻碍国产工业软件发展

国产工业软件发展不好，除了技术和企业的原因之外，市场环境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尤其是不少企业为了节省资金，购买破解版软件用于工业生产。

田锋告诉记者，如果盗版软件不抑制，国内工业软件不是被卡脖子困死，而是会被盗版软件噎死。

“国内购买破解版软件的企业不会再买正版，对购买正版的企业来说不公平，也压缩了国内工业软件企业的生存空间。”田锋说。

田锋特别强调，企业用盗版软件有很大的危害。如果要上市的企业被发现用盗版软件，将会被立即终止上市程序，在欧美市场，这项规定执行的非常严格。田锋说，这关系到知识产权保护。

一位法律界人士告诉记者一组数字：2020年有33家企业申请科创板IPO，但他们的申请结果都显示为“终止”，因知识产权原因终止的有17家。这些企业被终止上市程序，并非用盗版软件。但是，打击使用盗版软件是知识产权保护的一个重要工作，这位人士奉劝企业千万不要用盗版软件。

田锋还告诉记者，国外打击国内使用盗版软件有了新动向。

若干年前，国内使用盗版Windows软件的个人用户非常多，微软面对这种情况，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微软没有办法与数量众多的个人用户单独打官司，打官司获取的赔偿金可能不够诉讼成本以及人工成本。

但是，企业用户与个人用户有很大的不同，经济实力远远超过个人用户。国外有些机构成立了打击盗版的部门。田锋告诉记者，这些部门有KPI考核要求，他们会根据国内使用盗版软件企业的情况选择索赔对象，比如，他们今年的考核指标是6000万元，然后，他们就会精准地锁定索赔对象发律师函。完成了今年的索赔目标后，他们就不再寻找新目标，留着完成明年的KPI考核。

■ 高点起跳或许是解决办法之一

我国工业软件与国外存在差距，如何化解？

田锋告诉记者，中国汽车产业如果走传统汽车追赶的老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跟在欧美的屁股后面，很难实现超越，我国确立新能源汽车发展战略，经过多年努力，已经出现了超越的曙光。工业软件也是如此，如果按照国外现有工业软件体系一步一步发展，也将在很长一段时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用高点起跳的方法或许能够解决问题。

全球工业软件分了几个层级，比如CAD、Matlab、SPSS等都是顶级的工业软件，但是，还有很多第二阵营的工业软件。

田锋强调，软件销售与一般的工业产品有很大的不同，软件开发出来后，复制加工的边际成本几乎为零，某款软件凭借强大的营销实力占领市场之后，容易形成赢者通吃的局面，把第二阵营的软件挤到边角里。

田锋告诉记者，全世界有很多第二阵营的工业软件，他们的功能也比较强大，可以满足很多企业的需求，但是，营销力不强。国内企业可以购买这类企业的软件，既便宜，又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田锋还提到，从泛工业的角度，国内企业的素质相差较大，但是，汽车行业整体素质较高，企业之间的素质相差很小，有非常强的工业软件刚需，但需求的企业数量并不是很多，寻求第二阵营的工业软件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一阵营的工业软件实力强大，很多功能集成在软件中，企业并不见得用得上，也许买来之后，有些功能长期没有用过。记者对田锋说的现象深表认同，记者曾想用PLS（偏最小二乘）方法计算顾客满意度，用SPSS处理数据当然不错，这是一款全球知名软件，有很多功能，但是SPSS高达几万元的费用，让记者打了退堂鼓。记者仅需要其中的一个计算功能，其他几乎用不上，却要花费几万元买下SPSS，这是一笔不划算的购买。后来记者偶然发现德国软件工程师研发了一款软件SPSSPLS，用几十元购买了软件使用权。

田锋说：“国内工业软件的使用普及率还不太高，寻求第二阵营的软件能够应付目前的局面，解决当下问题的基础上，不断研发国产工业软件。”

田锋在谈及解决问题时还提到国内企业的一个现象，开发企业或者咨询公司喜欢通过发放调查问卷的方式寻找企业需求，这种方法在工业软件领域有效性不足。

“在实际工作中，我们注意到很多企业，包括汽车企业的工程师，对于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工业软件，并不是很清楚，即便面访也很难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工业软件。”田锋说，“工业软件的用户需求不是调查出来的，而是观察出来的。”他说。

田锋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他们给一家企业开发工业软件，在双方座谈中，开发人员向对方十多位工程技术人员询问需求是什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谁也说不清楚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工业软件。于是，他们决定与对方一起工作一段时间，观察对方工作中使用软件的情况，通过细致观察，不断总结然后向对方提出可能的需求，经过一段时间，田锋团队开发的软件，有些功能是企业的工程技术人员是事先没有想到的，但事后证实很好用。

随着我国汽车产业转型升级不断深入，工业软件的使用会越来越多，解决矛盾已刻不容缓。

编辑：薛亚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