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农在李子坝村的茶园内采摘春茶(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吕敏讷
(资料图)
从碧口,穿过青川,走到甘肃最南端。坐落在北纬33度的村子叫李子坝,人称“南来陇上第一村”。虽远,但充满期待。
李子坝,沐着雨,潮潮润润的,就那样安坐在摩天岭南坡,在这少有人问津的地方,隐居。河道里,挤满了石块,石块长满青苔,石头都穿着青苔的外衣,像久远的旧时光对李子坝的一片痴情和留恋,天长日久地,耳鬓厮磨着,任水怎么冲,也冲不走了。崖畔上,有野桃花冒出来,像一个素颜的女子,不吵嚷,点缀苍绿的群山。
李子坝并没有坝,多高山,多密林河谷,也多雨,也多云多雾,早晚清清凉凉的,没有燥热。茶就喜欢这样的地方,温润的,独居远山。清静,不闹。李子坝的茶,是云培雾养的。青石板的路,在雨里,清幽悠长,通往一户户人家,竹楼木屋,就在茶园边上,绿树灰瓦。
“高山雨雾出好茶”,好的地理环境、好的气候条件、优质的茶树原料使这里的茶叶种植有着悠久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清道光年间。对于当地人来说,茶树是大自然的恩赐,一山连着一山,一片连着一片,家家种茶,户户卖茶。
雨雾天真好,凉意袭来,雾把山尖包裹,山就安静了。行走于茶园中,感受世外桃源般的意境。几千亩的茶园,连绵山脉都是茶,排列整齐,呈阶梯状分布,茶园里满目苍翠,风是轻柔的,空气是清香的,每一个视角都如诗如画,让人好生贪恋。茶圣陆羽一定也喜欢安静,人在草木间,草木如诗,茶来自草木,必须要获得人的气息,茶是自然草木之精华,与人相遇,方得天人合一。陆羽在山水自然里找到他心目中的茶,变成文字,48岁那一年,一部《茶经》问世。“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
李子坝,清道光年间就开始种茶,如今有100多年树龄的老茶树。清明之前,李子坝的茶芽长到了最饱满的状态,满坡的茶树,在雨中,茶芽鲜绿欲滴,芽毛茸茸的,扁削的那一瓣,在冬寒里孕育,在春天万物萌发时,展出雀舌一般的第一芽。茶农说,明前茶采摘讲求早、嫩、勤。“茶叶是个时辰草,早采三天是个宝,迟采三天变成草。”万事都讲求“时”,就像一个人最美好的那些年华。民间的说法“明前茶,贵如金”,在李子坝,有一种茶品种叫“黄金芽”,堪比黄金。
茶农说,清晨采的高山龙井鲜茶芽,必须是要当天炒制的,绝不能过夜。摊晾、杀青、扁形、去毫、回锅、精选、提香……李子坝的日常,就是在一道道细密的工序里让茶香弥漫出来,茶味就是李子坝的味道。
印把子,是李子坝的一个小地名,它在刚进村子的地方。就像一柄大印,手攥的地方就叫印把子。这么重要的地方,只住着几户人家,走进屋子,厅堂正面挂着一副中堂,中间一个大大的楷体“茶”字,左右条幅写着:陇上茶乡物华天宝,南来李坝人杰地灵。一副“茶”字的中堂,概括了李子坝啊,像一个匾额,挂在印把子上,挂在李子坝的门面上。正沉迷于字,一杯新茶又递到手中,看看茶杯,汤色清亮,在杯中跳舞的一瓣瓣茶芽,正是新近刚刚烤好的李子坝明前茶。低头嗅一嗅,香气清高,有着高山深谷的气韵。轻轻啜一口,滋味浓爽,意蕴悠长。
房前屋后,随便辟出的空地上,各种蔬菜,长得繁密茂盛,隔窗户望出去,脆脆的,一团一团。雨窸窸窣窣的,从檐头一滴滴落下,打在土院子里,一坨一坨的青苔上。
李子坝无坝,却有李子。李子正在开花,纯白繁密的一树一树,雨珠儿挂在花嘴儿上,晶晶亮亮地垂着,不忍落下。白色的瓣,细黄的蕊,储满初春的雨露。进入村子里去,有好多的李子树啊,像擦在村子脸蛋上的脂粉,白噗噗的漂亮。
下雨天,不能采茶,茶园斜靠在山的臂弯,雾蒙蒙一片,安安静静的。山里的时间好不经用啊,似乎一转身,一天时光就走远了。再看看茶园,这明前的雨,落在明前的茶上。雨落着,山愈发空旷寂静了。
李子坝,一年又一年,茶在那里,隐心不隐迹。(甘肃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