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跟去年冬天的雨水和气温是否有关系,今春的花开得零零碎碎,这个品种的花开过七八天,逐渐凋谢了,另一种花才慢腾腾登场,仿佛故意要把春天拉长。孟郊所谓“一日看尽长安花”,表达登科后心花怒放、扬眉吐气的心情,却从一个侧面看出,孟郊四十六岁进士及第那年,长安城内的花儿像事先约好了一样,单等皇榜发放,一夜之间,便开满了长安的大街小巷。
我喜欢这个季节,喜欢这个季节的花儿,是这些花儿提醒人们春天的存在,也是这些花儿装扮了春天的色彩。
我所在的小城属于亚热带湿润气候,四季分明,每一个季节都有令人赏心悦目的绿色和花朵。相对于其他三个季节,我更钟情于春天。东南风是春天的使者,从黄海和东海上吹来,从长江上吹来,带着丰沛湿润的水汽,吹动着万物复苏,带来了千树万花的盛景。因为绵延的绿和次第开放的花,小城的春天更多一分生机和美丽。在晴朗的天空下,那些花儿、那些树、那些带着新绿的草,一同构成一幅绚烂而美丽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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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这份陆续出场、次第开放,今年春天的花儿仿佛是戏台上的演员,你方唱罢我登场。
春天开放的花朵,排第一的,当数迎春花,它是春天的使者。称它为“使者”,不仅是因为它开得早,还因为它开的时间长,几乎整个春天都能看到明黄色的迎春花。它的名字就非常生动形象。在酷寒未消的墙根下、围墙边,或者花圃的补白处、道路两边,冒着极冷的风,静静地绽放,仿佛特意迎接春天似的,花朵非常漂亮,大都是黄色花朵,看起来明媚而温暖。但它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花朵,“黄花翠蔓无人顾,浪得迎春世上名。”北宋刘敞的诗句说得最是明白,迎春花既不能像桃李那样一棵一棵种植,又不能像其他名贵的花草那样,单独种在显眼的位置。它的出现,在于宣示春天重回人间,在于点缀人们的视线。
紧随其后的,是玉兰和辛夷。这是两种极其相近的花,有红、有粉、有白,除了荷花玉兰是带叶开放的外,大多数人很难区分哪一树是玉兰,哪一树是辛夷。只要好看,大多数人也不会去区分。两种花的花期不一样,辛夷花在每年二、三月开花,到了七、八、九三个月,又会开第二次花;而玉兰一年只有一次花期,每年十二月到来年一月开花,其他时候都在长树干。正因为长树干的时间多,玉兰的树干纹理直,结构细,常用作木材,是加工家具的上好材料。
之后便乱花入眼,除了前面提到的花儿,还有杏花海棠郁金香、梨花杜鹃和山茶,各美其美,且美美与共。今年的春花别有一番意蕴,它们绽放在人间重新自由畅行的第一个春天。在这样的春天,花前树下,是不缺游人的。虽然开得并不齐整,但对于赏花的人来说,错过的,只是春花烂漫葳蕤一齐开放的气势和阵容,却没有错过每一树繁花、每一丛草花的花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讲的是海拔不同,花期不一。在山区,每年春天,桃花总是从山脚到山顶次第绽放,往往是山下桃花已谢,山上桃花正含苞怒放。切莫说此种花与彼种花,因花期不一,制造出的错落美;只一种桃花,就因海拔的不同,而展示了大自然的神秘和梦幻。
身处长江入海口的大平原,这样的错落美,是既不可遇、也不可求的。
春天最后出场的花,是谁家无意种植、成长于杂乱之间、花开之后舍不得清除的荼蘼。荼蘼不是名花,却频频出现在古人的诗词中,比如苏轼的“荼蘼不争春,寂寞开最晚”,任拙斋的“一年春事到荼蘼”,王琪的“一从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说的都是一个意思:荼蘼是春天最后出场的花儿。荼蘼花开,意味着那些把春天装扮得花枝招展、色彩斑斓的各类花儿,都纷纷退场了,季节正把接力棒交给如火的夏天。
春天,是一个让世界鲜活起来的季节。东风悄悄地来到,给一切注入了生机与活力,开启了一年最美好的时光。多少花儿,开过之后,便凋落风中;多少花儿,却在凋落处,萌生细小的青果。对于春天和花朵来说,也许就在于尽情绽放吧。只有尽情绽放,才无愧于春天的诸般美好。(李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