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打卡那会儿,天天吃过晚饭把小饭桌上的碟碗勺筷全部清掉,铺开稿纸写我的长篇小说,不敢写太晚,明天一早还要上班。心里常念叨:等我退休就有大把大把时间了,继续写我的海洋长篇第三部,再也不开夜车了,白天笃悠悠写。等到真的退休,年轻时渴望的东西终于……不要了,好长好长的时间闲置着,根本不再写长篇小说。
百无聊赖。我女儿认为我带她的孩子“正当年”!于是,语文由我辅导,算术由我妻教,至于老师布置的蜡笔画,我只能敦促快点画明天要交的。小孩子说您叫我画您为什么不画?我说好吧好吧我也画。如此这般两三年,陪着小孩子一直画到老师不再布置蜡笔画作业,我总算撂下了蜡笔。
然而,我隐约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两三天不铺开纸头画一画涂一涂,心头痒痒。我忽地发现画画还有这个功能:解闷!我把蜡笔换成更鲜艳更柔软的油画棒,开始在A4纸上捣鼓油画棒。
我没学过绘画,也没有美术老师指导,不讲规范,野路子,想怎么画就怎么画,随心所欲——我终于觉得此乃退休后很称心如意的一件事。一年后,我弱弱地投出几幅画去,看看编辑是否认可我的画。没料到我的油画棒画陆续在《新民晚报》《文学报》等媒体发表,我很有些得意,嘴上不说,心里喊这叫无师自通,这叫对色彩有独特感觉!
去年,我画了一幅《明烛和纸船》,想表达烧纸船送瘟神的意思,但是怎么画都不满意。我就到著名画家黄阿忠的画室去。阿忠说你是作家你画什么画。我说你是画家你不是也在写散文还加入上海作协,大家相互抢饭碗嘛。阿忠拿起油画棒在我的画上稍微改了几笔,那画立刻生动起来。我说阿忠能不能送我一幅。他说你希望画什么。我说威尼斯。他就在桌上随意拿起一张请柬,在背面画了起来,只半个小时就大功告成。哦,威尼斯水景跃然纸上,生动至极。
捧着阿忠的画我灰心大增。我想真要好好绘画似乎要接受专业训练;我想人家阿忠A4纸大小的油画棒画有市场标价,而我发表一幅稿费也就70元。
为了不让自己泄气,我找朋友给我打气。那么,还有谁像我一样也在操弄画笔呢?一打听,不少呢,并且都是我的好朋友:《解放日报》的朱蕊、《上海家庭报》的盛曙丽、《上海文学》的姚育明、复旦大学的龚静、《杨树浦文艺》的徐惠昭……都在“涂鸦”呢,我画不孤呀。于是,我把我的画用手机发给他们,然后我们开始互吹互擂:盛曙丽说阿童你的画真的好,有素养的人随便涂涂也是艺术品。龚静说天空的色彩很丰富啊。徐惠昭说很摩洛哥风情,摩洛哥喜欢用这样的黄和蓝。朱蕊说色彩挺好的。姚育明说你画水汽有感觉,叫我画不出来……退休生活如此之色彩斑斓!
黄阿忠发来一条微信:你的这幅只有装饰性没有绘画感多看点画吧。我想我该当自暴自弃了?还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还是好好学习上个台阶呢?老年大学有位叫胥厚峥的画家正在讲授油画棒创作,要不我去蹭几课?著名画家胡曰龙的油画棒也是出神入化的,要不请他为我指点迷津?(童孟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