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 | 艾蒿怀想
新民晚报| 2023-06-18 06:59:00

采插艾蒿,包粽子,过一过这民间传统的节日,会觉得日月又走了一天,天地又新了一回。

早前几天就有了艾蒿的味道。独特的味道,随着小风飘得哪里都是。那是来自田野的清香,闻见便知一个节气临近了。

马上到来的端午节,人们多是怀着一种民间情愫,觉得是心内的一件郑重的事情,要好好地对待。于是就开始准备起来,包粽子是必不可少的。见了面,总是会问,粽子包好了吗?没有谁家不在端午吃粽子的。


【资料图】

儿时,我家后面有一片水塘,里面长满细细高高的芦苇,母亲带着我,总是早早到水塘边,去采下片片苇叶。我本来不知道母亲来干什么,采苇叶有什么用,我只是觉得水塘边好玩,我会捡起一块瓦片朝水中投去。水面便响起一声脆响,那脆响竟然带起一串漂亮的翅膀,呼啦啦地飞入一片霞光中。实际上把一束好看的霞光撞开了。那霞光从云层里射下来,照到水塘里,照到母亲的脸上。我看着母亲还是不紧不慢地采下片片带着露珠的苇叶,那些叶子被母亲扎成把,装进挎着的篮子里。

我仍然继续我的找乐运动。这次是激起了几只青蛙,扑扑通通地跳下水去。等第三块瓦片入水的时候,我已经会让它在水上冲浪了。瓦片的表演,惹得一条灰蓝色的鱼起跳两次,似是在打赏。

回家的路上,母亲说,知道采这些叶子做什么吗?我摇摇头。母亲说,给你包粽子,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我高兴起来,粽子用专门的细米做成,里面有大枣和红糖,平时是吃不到的,就是春节也吃不到,只有端午节才能享受那种美食。

端午节为什么要包粽子?母亲说,因为端午节是大家特别在意的节日,包粽子就是为了纪念一个人,这个人是个好人,大家都尊敬他。我还是不懂,但我知道这一天家家都在包粽子。母亲回去后,这家那家地把采来的苇叶给人家送去,人家看母亲拉着我,都说母亲起得早,太辛苦,而他们还没顾上去采呢。我这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早就让我起床,然后带我出门了。她也要学习那个人,对大家好。后来有人给我家送来了一把艾蒿,把那艾蒿插在门上,那股独特的清香,瞬间飘满了屋子。

我知道母亲不敢去野地,她对野地有着一种奇特的畏惧感。那是因为姥姥。姥姥一直没有跟着我们,她在老家长久地侍弄着她的园子,园子就在姥姥的房后,就像萧红家的园子一样,出了屋子中间的后门,就是一片绿色的世界。姥姥每天都在她的园子里忙活,浇水、施肥、捉虫、打岔、除草,没有一刻闲着。那就是她的乐趣,她的命。每天姥姥都能听到蝈蝈、蟋蟀各种小虫的叫唤,姥姥不停地跟它们说话,跟那些瓜果唠叨。

实际上,姥姥是想我们的,想我们没有办法她才做这些。姥姥离我们太远了,我们一两年才能回去看她一次,还得倒三次车,两天一夜才能到。那次端午节回去,姥姥给我包了最好吃的粽子。粽子里放了好几种豆子,还有花生、大枣和红糖,我平常如何吃得到这些?姥姥还让我蘸了蜂蜜,那就更美滋滋了,我简直要撑坏了肚子。我不知道,那是我们陪姥姥过的最后一个端午节。我记得母亲离开姥姥坟地的时候,采了一把附近的艾蒿,她把一些插在姥姥的菜园里,还有一些被母亲带回来,插在她的小桌旁,那把艾蒿干了好久都没有扔掉。那艾蒿,带着母亲的思念。

母亲做好了粽子,会让我端着去送给邻居尝尝,邻居们也会把他们做的给我们送来。南方一位阿姨送的粽子,包着好吃的大肉,那真是一顿不同风味的美餐!

成年后我知道了端午节的来历及其意义,吃到了各种各样的粽子,参加过各种不同的节日欢庆。事实上,在老百姓心中,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对亲人、对故土、对家国的所想所念,他们采插艾蒿,包粽子,过一过这民间传统的节日,会觉得日月又走了一天,天地又新了一回。(王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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