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已近尾声,
耳边仿佛还在回响着雪莱的诗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在这不同寻常的一年里,
因为疫情,
文学显得更有力量。
宅家阅读
疫情期间宅在家中的人们,利用这段难得的时光,在书海中尽情遨游,从阅读中获得精神慰藉和自我提升,其中,与疫情相关的文学作品销量大增。
世界读书日前夕,多家网上书店公布的数据显示,一大批与疫情和传染病相关的作品受到了读者的广泛关注,如《鼠疫》《霍乱时期的爱情》《血疫:埃博拉的故事》《花冠病毒》《白雪乌鸦》等。当人们遭遇突如其来的危机,内心往往被焦虑、落寞、恐慌、忧伤填满,此时的文学阅读能够给心灵以温情的抚慰。从阅读热点,也可以看到人类对灾难的深刻反思。一场疫情提高了人类从社会到个体的危机意识,同时也是一堂生命教育课,让人们开始反思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作为一种观照世界的方式,作家的文学创作自然会涉及疫情和后疫情时代的现实世界。
作家池莉在《北京文学》2020年第7期上刊发了自己最新创作的纪实性中篇小说《封城禁足99天脑子里闪过些什么》。小说中,她以近4万字笔记,从作家视角出发,记录了从武汉封城、自己禁足开始99天内的所思所感。因池莉为武汉籍作家,进入文坛前曾经是流行病防治医生,她创作于1997年的中篇小说《霍乱之乱》在今年上半年也被网友关注。
作家弋舟的短篇小说集《庚子故事集》完成于2020年上半年,其“纪年”的性质格外突出,相当于一本2020庚子年的记忆保留之书。书中的五个故事都有关“人的困境”,在弋舟看来,疫情不过是人类的困境之一,“世界何曾太平过。不戴口罩的日子里,每个人不是照样深陷在各自轰轰烈烈的平庸的困境里。”
诺奖效应
每年诺贝尔文学奖“开奖”总会引来一波诺奖得主作品的热卖潮,今年也不例外。已引进国内的路易斯·格丽克诗集《月光的合金》《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本来销量惨淡,没有多少读者关注,诺奖公布后,这两本书顿时登上了图书畅销榜,出版方紧急加印各五万册。
究竟有多少读者能够读懂格丽克的作品,我们不得而知,但诺奖给了我们靠近诗歌的一个机会。诺奖将桂冠颁给了诗歌,就是在告诉我们,诗歌对人类依然重要。
往届诺奖得主的作品在今年依然是出版的热点。2018年诺奖得主托卡尔丘克两本小说集中文版上架面市,其中《怪诞故事集》出版于她获诺奖前一年,另一本《衣柜》从波兰语原文直接翻译,根据原著编排,直观展现了托卡尔丘克的作品原貌。2016年诺奖作家鲍勃·迪伦生平唯一一部实验性文本《狼蛛》也被引进出版。今年是1973年诺奖得主帕特里克·怀特逝世30周年,出版社引进了他的两部代表作,《探险家沃斯》和《乘战车的人》《。到十九号房间去》则收入了2007年诺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名篇佳作十九篇,道出了人际关系中的激情与困惑。
与纪录片相遇
在多数人看来,文学是一种严肃的存在,纪录片是一种高冷的形式,当文学和纪录片相遇,却碰撞出让人惊喜的火花。
今年4月开播的5集纪录片《文学的日常》借由一位朋友拜访知名作家的形式,通过作家与朋友的对谈,与观众分享他们对于生死观、世道人心、故乡、青春叛逆等热点话题的认知和解读,用思想的烛火照亮生活,带领观众走进文学的世界。麦家、阿来、马原、谢有顺、马家辉在片中用互相对话的方式批量制造“金句”,看点十足。
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贾平凹的商州乡村,阿来的嘉绒藏区,迟子建的冰雪北国,刘震云的延津世界,毕飞宇的苏北水乡,这些中国当代文学版图里的著名风景,是作家故乡的真实描写,还是艺术想象?纪录片《文学的故乡》拍摄团队花两年时间跟随莫言、贾平凹、刘震云、阿来、迟子建、毕飞宇回到他们出生的村庄,回到文学创作的现场,听作家讲述如何将生活的故乡转化为文学的故乡。纪录片中的故乡,是作家们出生和成长之地,是新文学的“根”,也是每一位观众看完这部纪录片后找回的精神家园。
展现叶嘉莹先生数十年传承中华文化精神的写照与延续的纪录片《掬水月在手》,10月14日在北京举行首映式。在这部跨越百年私人记忆的“诗意纪录片”中,观众感受到叶先生跌宕起伏却充满诗意的一生,也感受到文化、诗歌、创作的日常性。
4月份疫情严峻期间,BBC推出单集58分钟的最新纪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在全世界引起关注。纪录片中,杜甫被还原成一个有着喜怒哀乐的普通人,回溯了他从出生到入仕跌宕起伏的一生。杜甫在痛苦与饥饿当中依然乐观的人生态度,给正在与疫情抗争的人们带来了精神上的力量。
公版书之争
2020年,一批于1969年去世的作者、学者的著作进入公版领域。国内学者包括陈寅恪、张君劢、吴晗、范文澜、刘绶松、童第德等。国外有美国“垮掉的一代”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美国小说家约翰·肯尼迪·图尔、英国科幻作家约翰·温德姆、波兰小说家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德国哲学家西奥多·阿多诺和卡尔·雅斯贝尔斯等。因不用支付版权费,也无需获得原作权利人的授权,公版书一直是出版界的“香饽饽”。
陈寅恪是我国20世纪最负盛名的历史学家,其在生前曾要求自己的著作“必须用繁体字直排出版,否则宁可埋入地下”,此后出版界一直遵循此意不出简体字版作品。2020年陈寅恪逝世已过50周年,其作品进入公版。译林出版社简体字版《陈寅恪合集》出版的消息,引起了学术、出版界的关注。有学者认为,即便进入公版期,也应遵照陈寅恪先生生前遗意,对于简体本在繁简转换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纰漏和误读表示担忧;也有人认为,出版简体本有助于推动学术普及、陈寅恪先生思想传播,其实是好事。
今年杰克·凯鲁亚克的《在路上》成为公版书,一、二月份时便有出版社纷纷推出全新译本,除了用装帧、名家翻译来吸引读者,还有的出版社随书附赠碎纸机,以“阅后即焚”。中国外文局译审姜汉忠表示,“一般读者既分不清原作版本的来龙去脉,也弄不准译作质量的优劣高下。现在翻译小说不少是很难看懂的外国人说中国话的腔调,缺少汉语本身具有的独特魅力与优势。出版人若是缺乏责任感,就只能奔利急趋了。”
老作家出新作
106岁高龄的著名作家马识途封笔之作《夜谭续记》,6月份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该书是1983年出版的《夜谭十记》的续作。马识途有着革命家与文学家的双重身份,冒着生命危险在“国统区”从事着地下工作。由于经常更换职业,他便常常跟三教九流打交道。1982年,时任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辑韦君宜向马识途邀约创作,用文字记录其“亲历或见闻过许多奇人异事”,最后促成了1983年《夜谭十记》的出版。2010年《,夜谭十记》中的《盗官记》一章曾被改编成了电影《让子弹飞》而广为人知。
作家莫言今年推出了获诺奖后首部中短篇小说集《晚熟的人》。关于“晚熟”,莫言说“:从文学和艺术的角度来讲,一个作家或者一个艺术家过早地成熟了、定型了、不变化了,他的艺术创作之路也就走到了终点。这个意义上来说作家不希望自己过早地定型,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晚熟,使自己的艺术生命、自己的艺术创作力能够保持得更长久一些。”
除了《废都》,贾平凹几乎所有的作品都是写秦岭里的乡村,今年推出的新作《暂坐》首次聚焦城市青年女性。这部小说“‘城市化’比较彻底,从故事场景到人物形象,写了一群生活在西安,经济独立、精神自由、生活时尚的青年女性,写她们绚丽多姿的生活,更写她们愁肠百结的困惑。”
文学“抖”起来
“大家好,我是莫言。今天起我入驻抖音了,请大家多多关注。”9月3日,作家莫言以短视频创作者的身份,发布了一条视频与读者分享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新作《晚熟的人》。截至当天下午,已有12.2万粉丝关注了莫言,而该条视频也已获12.9万个赞。
今年上半年,受疫情影响,直播兴起,很多作家、出版社、书店、期刊也纷纷推出官方抖音号、个人抖音号,直播介绍书、直播卖书、直播做新书发布会,微信朋友圈纷至沓来的皆是作家和评论家直播、带货的各种讯息。一时间,文学“抖”起来了。
文学需要“抖”起来吗?评论家何平、何同彬就此话题展开了对谈。
何平认为当下的全民皆“抖”尽管有着不同的努力向度,但大方向还是流量为王的逐利,单纯的资讯传达和审美表达很难获得大的流量支持,因此文学特别是狭义的文学,能博得多大流量或粉丝是存疑的,要“出圈”不是那么容易。
何同彬则指出,文学是否需要“抖”起来其实是个伪问题“,文学”早已不是单一范畴的概念,许多文学类型已经以不同方式“抖”了起来,抖音只是最新的一个舞台。从以前的百家讲坛,到各种音频视频的文学网课,再到现在的抖音、快手,文学狂热地、跟风式地在新的媒介形式上参与,也许和一种“古老”的、“常谈常新”的情结有关:文艺大众化,或者说让文学走入普罗大众,真正成为他们喜闻乐见的“节目”、成为文学“广场舞”,其本质上延续的还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文学市场化、商品化以后,文学本质、文学性、文学定义需要面对的边界模糊。